沒有預謀的寫作
何員外(筆名,上海理工大學2002屆本科畢業。2002年在網上發表《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戀》,此書出版後,又陸續創作多部作品):在念大學以前,寫作文一直是我頭痛的一件事情。除了老師佈置的作文,我從來不會寫自己的文字,所以那時候我的作文一直得不了高分。大三暑假期間為了彌補空虛,我在chinaren的校園論壇上申請了上海理工的板塊,成了那裡的版主。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我寫了一些搞笑短篇發在論壇上。《卡通先鋒》看到了,讓我改寫成漫畫腳本,我寫了幾集,但沒有成功。
2001年11月,幾個高中同學在華東理工附近聚會,吃完晚飯一起去網吧通宵。坐在電腦前面實在無聊,既不會打遊戲又不喜歡看《流星花園》,寫小說的想法出現了。我決定寫一段關於一個無聊的大學生的生活,以自己和同屋的室友,以及經常來我們寢室玩的同學為原型。網吧沒有WORD,就在IE的窗口寫一段發表一段,題目剛開始也沒定,就叫《隨便寫寫》。回到學校,把《隨便寫寫》整理成兩集,並正式命名為《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戀》。說起來很不可思議,我當時並沒有指望這篇東西會給我帶來什麼。生活依舊沒有目標,因為沒被用人單位錄用。
6月25日那天,我終於又接了個面試通知,是一家動畫公司要招動畫編劇。面試的小姐給了我兩集劇本,讓我根據劇本悟出人物關系然後續寫兩集,時間三天。回去後按學校規定要把東西搬出宿舍,直到第二天才開始揣摩劇本——那還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看到劇本長啥樣子。一個下午加一個通宵,我終於寫完了兩集,交到公司,當晚接到電話,我被錄用了。這樣一來,我的住宿和工作都基本解決了,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回首在學校裡的日子,真的很感慨,終於過去了!
《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戀》出版以後,接下來的路便走得順了很多,先是把《畢業》改成了話劇,在上海十大高校進行了巡演。再之後《何樂不為》又出版了。之後我便一直忙於寫作了。閑下來想想,自己都會驚訝於自己的不小心……
網絡催化了民間文學
蔡駿(已出版《病毒》、《詛咒》等恐怖小說多種。新作《荒村公寓》使他躋身暢銷作家的行列):我第一次寫真正意義上的“小說”,大約是在20歲那年。這以前寫過很多詩,還記得那時候常去靜安區圖書館,爬到三樓的報刊閱覽室。每當我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隻能呆呆地站在書報架旁,取下一本《詩刊》或者《小說月報》,就這麼站到天色漸晚。一開始我總是盯著新詩看,即便是《當代》也主要挑著詩歌讀,後來試著讀了一些小說。在這裡我必須要感謝莫言,當那個寒冷的冬天,我精疲力竭地在圖書館裡站上幾個小時,讀完莫言的小說時,我知道自己走進了一個神奇的世界。有時在寫一首詩,忽然感覺這不僅僅是一首詩,而是一個非常好的故事,為什麼不把這個故事變成小說呢?於是我的腦子裡不斷冒出各種奇思異想,每天所見到的一切似乎都能觸動我的心。
於是在20歲那年,我寫了有生以來第一篇真正意義上的“小說”。那是一個短篇,今天回頭看那實在不值得一說,但重要的是,當鋼筆墨水塗抹在稿紙上的時候,我確實被自己的文字所感動了。我把它投寄出去,但和所有的文學愛好者一樣,這次投稿以石沈大海而告終。至今這篇小說的手稿仍然保存在我的抽屜裡,像檔案一樣忠實地記錄我走過的道路。到秋天我終於寫出了幾篇自己滿意的小說,並發現了自己在文字方面的天賦,我懂得對於一篇小說來說,語言實在是太重要了。如果你沒有屬於你自己的語言,那麼你永遠都隻是一個敘述者,而不是一個小說家。
2000年,我開始上網寫作,第一篇貼在網上的小說是《天寶大球場的陷落》,這是一篇關於體育比賽的小說。我必須承認這部小說是受到莫言與大江健三郎的影響,將故事穿梭在現代與古代之間。那年我在網上貼了十幾篇小說,獲得了網友們很高的評價。我確實覺得網絡的作用太大了,網絡上的小說,是可以定義為民間文學的,古時候創作聊齋故事的民間創作者們不過是在茶餘飯後講一個個故事而已,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獲得報酬,網上的作者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可以說網絡是民間文學的催化劑。
我曾經讀過岳南先生紀實性的《日暮東陵》一書,裡面記載了1945年清東陵被盜,同治皇帝的陵墓被挖開,發現皇后屍體保存完好,爾後又慘遭盜墓賊剖腹的事。當看到這一段的時候,我被深深地震撼了,這的確不可思議,但確是一個寫成恐怖小說的好材料。所以我把這個素材運用到了《病毒》中,發展出了後面的許多故事。十多萬字的《病毒》在網上連載後,被人四處轉載。從此我改變了自己的寫作方向,專心致志地投入了長篇驚悚懸念類小說的創作。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總共出版了六部長篇小說。公允地說,其中有我比較滿意的,也有的確實感覺不是很好,這完全取決於你的敏感程度。
在我寫小說之前,通常會寫一個非常詳細的框架,然後讓所有想到的靈感都各就各位。雖然也有朋友提醒我,在創作之前寫提綱會束縛自己的發揮,使作品變得非常呆板。但我的體會是,不必有這樣的擔心,因為你一旦進入了寫作狀態,內心的激情和想像力會自然地爆發出來。我就有許多小說,寫到最後腦子裡突然冒出了比提綱更精彩的結局,因為提綱隻是一個導遊,而真正的旅遊者還是你自己的想像力。
我找到了那種感覺
小飯(畢業於華東師大哲學系,2003年獲《上海文學》全國文學新人大賽短篇小說獎,長篇《我的禿頭老師》獲得好評):在我的童年,數星星是排解孤單的節目,在星空下扳著手指度過的夜晚是最美好的時光。我想一個寫作者如果要長久地寫下去,不妨將他的作品看做是他鑲嵌在人生中的一顆顆星星。從高中開始我就喜歡捧著書,可是高中學習太忙了,的確不是一個寫小說的好時光。我把所有的對小說的熱情以及自信心都往後挪,所以我在大學的計劃中,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寫長篇小說,我完成了這個指標。
我最早是想寫一個宮廷醜聞,電視台對清宮戲的迷戀和偏好很難讓人理解。第二是想寫我的老師。我在大學裡碰上了不少好老師,他們不僅有趣,也很有風度,甚至非常有男人味兒。偶像對我來說就是要成為的人,我可以從這些優秀的男人身上學到東西。大二時我有一個女友,後來分手了。但要說起這部長篇小說,我必須提到她,因為這本書就是由她而寫的。也許並非是出於故意,我把對生活的想象完全放在裡面,另外一些是有關童年的。
我對又酷又帥的男老師總是十分喜愛,小說裡的“禿頭老師”並不帥,但就像我在作品中解釋的那樣,禿頭代表了男性的另一種魅力。這真的是靈感麼?那個下午我從華東師範大學一個文具店買了一本白色筆記本,還買了一支鉛筆。小說的第一句話我是坐在一輛自行車上寫下的。2001年9月3日將近黃昏,華師大河東食堂熙熙攘攘,寫完頭一句話天剛黑,我就到文史樓一個教室裡,舞動著鉛筆,舞出了我的第一段。
小說寫到大約第三章的時候,我越來越有信心了。因為我的確找到了那種感覺——講故事的方式、態度,故事本身也面目清晰,脈絡清楚。一個特立獨行的大學歷史老師,他苦悶,但他找到了一條排解苦悶的路。禿頭的歷史老師猶如一個藝術家那樣,把有關法國大革命的歷史演變成了一個愛情故事和一個傳奇歷險。這部小說的兩條主線是非常明朗的。前十幾章的開頭總是禿頭老師現身教室,每次都以不同的形象示人,可是乾枯的身體和那個掉光頭發的腦袋從未改變過。之後總能給他的學生帶來無與倫比的想像力風暴,臆想出有關拉瓦錫和商伯良(當然還有瑪麗·安托瓦內特女王)的神奇故事。這年10月,我終於把三本筆記本上寫下的這個故事輸入我的電腦。在朋友的幫助下,這個小說終於找到娘家問世了,之後又在香港出版。
我想我隻要活著,就會寫下去,為讀者,更為自己。
不太喜歡炫技的東西
張悅然(2002年被萌芽網站評為“最富才情的女作家”,2003年8月獲第五屆“新加坡最高文學獎”。創作的小說有《櫻桃之遠》、《十愛》等):很多“80後”的人大部分作品都是自傳性質的,而我更多的是從虛構出發。我的一個朋友說我不是一個會貼著地面走路的人,寫著寫著言語文字就會飛離現實本身。當然想象的東西太多,有時候會影響連貫性,這是一個問題。敘述的連貫和縝密是非常重要的。我在短篇中所作的最大的努力就在於對話。我以前很不喜歡寫對話,也很怕寫對話。那時我覺得我追求的是一種比較優雅的氣氛,現在想起來這是一種挺幼稚的想法,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我偏好於一定要講故事,而不太喜歡那種炫技的東西。好的故事讓你覺得寫下去是非常輕鬆的事情。那篇《右手能幹的事情有很多》,我憑借它獲得了《上海文學》文學新人獎二等獎,這個小說裡包含了某種情結。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會有或清楚或隱約的情結。情結本身對我來說有一個好處是可以很順利地讓一個故事從開頭寫到結尾。我想大概由於一件發生在我童年的不便盡述的事,我從此就有這樣一種右手的情結。
當然我不像小說中的男主人公李漁,我對右手是抱著一種欣賞的態度。但是寫在小說裡,我就更偏愛一種“過”的狀態了。偏執的奔著一個方向就一頭沖過去。所以我給了主人公李漁一個契機,讓他在童年裡就和右手的情結糾纏上。當然這也體現了我的另外一個格外關心的話題,就是童年對人一生的影響。我記得許多次地讀到類似“那件事把他的一生都改變了”這樣的話。這是一句非常傷感的話,於是我也在我的小說裡表現了對這個話題的關注。有所不同的是,也許由於我還十分年輕,這種童年對於一生的影響,我還不能十分透徹地看清它的全貌,所以這更像是一種探討。
至於如何在小說上取得進步,我想說說詩歌對我的影響。以前我並沒有大量地閱讀詩歌,但我身邊有一些寫詩的朋友,通過他們我接觸了更多的詩歌。比如很多的場景變化會給情緒突然之間帶來很大的扭轉——小說要做到就比較困難,而詩歌就相對比較容易做到。我一直在嘗試怎麼把這種特點融合到小說中去。關於小說的題目,我很喜歡一些比較唯美的名字,也許這也是受詩歌影響的緣故。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閱讀國內作家的作品,看他們的作品能夠讓人更多地瞭解生活,可以得到很多體會。我以前可能對實驗的東西比較感興趣,但是現在更想去瞭解一些事實的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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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那麼紅》 何員外等著 中國文聯出版社 2005年1月版 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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